彭進武
我的故鄉(xiāng)，在安鄉(xiāng)縣珊珀湖畔。
每次回去，我都會沿著湖岸走一走，轉一轉。這既是我多年養(yǎng)成的習慣，也是釋放思鄉(xiāng)情愫、懷念故人的一種方式。
珊珀湖，是家鄉(xiāng)人民的母親湖。她用甘甜的乳汁，澆灌著萬頃田疇，喂養(yǎng)著一方百姓。家鄉(xiāng)人民的生產(chǎn)生活，都與珊珀湖相關。春耕夏種，都要從湖中引水灌溉；改善生活增加營養(yǎng)，要從湖里捕魚摸蝦；青黃不接口糧短缺，要在湖里采蓮挖藕……
小時候，我站在湖邊，望著似乎無邊無際的湖，總會呆呆地想：為什么這里有個湖呀？這個湖有多大呀？湖水有多深呀？怎么叫這么個名字呀？
后來長大些了，我從一個老人家那里聽說，很久以前，這里根本就沒有湖，而是一個叫“山背湖”的村莊，住著三百戶人家，后來易名“三百湖”。隨著歲月更替，不知什么時候，三百湖又更名為“珊珀湖”了。
新中國成立初期，珊珀湖成了國營漁場。經(jīng)營水面4萬多畝，蓄水量2000多萬立方米，盛產(chǎn)十多種品質優(yōu)良的淡水魚，是全省著名的淡水魚養(yǎng)殖基地。
離我家不遠的湖尾處，漁場建了一個哨點，三間房，一個人。這個人長年在這里值守護魚，我叫他“徐伯”。徐伯的家在縣城邊上的大鯨港碼頭，離哨點有二十幾里遠。徐伯每值守滿一個月才回家一次。他有空時會到湖邊的農(nóng)戶家里坐一坐，喝喝茶，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不少人。我父親和徐伯成了朋友。我愛讀書、懂禮貌、不調皮，徐伯很喜歡我。每年總有那么幾次，他會接我到哨點去玩，想方設法幫我弄點好吃的。
我讀小學二年級時，有一天徐伯對我說，加緊讀書，把書讀好了，才會有大出息。并說，你這次期末考試，要是考了全班第一，我就獎你一支鋼筆。
期末考試結束后，我跑到哨點，把考試第一名的獎狀遞給徐伯看。徐伯拿出煙嘴，銜在嘴里，對著獎狀端詳了一會兒，慈祥地笑了，連連說：“好，好。”可就是不再提鋼筆的事。我心里那個急呀，可又不好意思提醒他。
過了十多天，就在我快要把這件事忘了的時候，一天徐伯來我家，說，利用這次回家的機會，他專門到了縣城的商店。說著，慢慢從里層衣服口袋里，掏出一支嶄新的淡綠色的鋼筆，輕輕地別在我的上衣口袋里……
后來我從老師那里得知，這支“英雄”牌鋼筆的價格是7角5分。在20世紀70年代，一斤豬肉的價格也是7角5分。可普通人家一年到頭也難得買一回肉吃。徐伯家里4口人，老伴沒工作，兩個女兒在讀書。一家人全靠徐伯每月24元5角的工資維持生活。
這支鋼筆陪伴了我很多年。我人生中擁有的第一支鋼筆，是一個與我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人給我買的。
參加工作的頭幾年，我只要有機會，都會買些徐伯愛抽的煙、愛喝的酒，去看望他老人家。后來，他老伴兒先他走了，兩個女兒也遠嫁外地，加之我的工作一直忙，看望徐伯的次數(shù)也就少了。徐伯過世的消息，我也是很遲才知道。
夜深人靜的時候，珊珀湖的碧波、楊柳、水鳥、荷花和徐伯慈祥的笑容，曾多次在我的腦海里“閃回”，或許，這就是關于故鄉(xiāng)記憶的模樣。
責編：潘華
一審：印奕帆
二審：蔣俊
三審：譚登
來源：華聲在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