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紹河
我和廖靜仁兄神交久矣。
2014年秋天,我住在鄉下的父親病故。我清理堆放在他臥室里的舊物時,翻出一本泛黃發潮的日記本。打開一看,是我當年抄錄的可作范文的句子或整篇文章,其中就有靜仁兄發表在1987年5期《散文選刊》上的《井灣里,我的鄉親啊》。我把靜仁兄這篇美文用藍墨水一字不落、工工整整地抄滿了九頁紙。
早年,我在鄉下教書,見到的文學報刊有限,但我還是讀到了靜仁兄《纖痕》《過灘謠》《資水河,我的船幫》等。他把鄉情民情人情融入山水之美的作品引人入勝,讓我癡迷。
靜仁兄早年以散文獨步中國文壇。他在資水邊長大,那波濤洶涌、湯湯而逝的資水,是靜仁兄心中的母親河,也賦予了他粗獷豁達、勇往直前、宅心仁厚、真誠善良的性格。他對這條大河有著浸透在血液中深入骨子里的愛。早年為他贏得聲譽的美文,大多以資水為母題、民俗為素材,寫山水之美、民俗之美、人性之美。在對資水的歌吟和民俗的贊美中,我體悟到靜仁兄對故土的深情回望、對生活的無比熱愛、對人生的多重思考。
廖靜仁。通訊員 攝
盡管讀了他的那么多作品,受了他那么深的影響,我們之間一直無緣謀面。1999年,桑植縣召開全民運動會,組織了一次縣里文學骨干參加的文學座談會。我受命聯系輔導老師,便想到了他和彭見明兄。我邀請他們撥冗前來桑植,是懷著誠惶誠恐和冒昧唐突的心情的,沒想到他們十分爽快地答應了。他們從長沙坐火車到張家界,我因俗務纏身,不能脫身,安排單位司機去接站。晚飯前,我去住地看望他們,司機給我帶路,邊走邊樂呵呵地告訴我:今天接了兩個大胡子。和見明兄、靜仁兄見面,瞧見他們都蓄著很有個性的絡腮胡,兩個名副其實的美髯公,特有文人氣質。
那次文學講座相當成功。見明兄、靜仁兄花半天時間與本地作者溝通交流,講他們的創作歷程和心得,講雜志用稿的特色和要求。基層作者難得與名家面對面,氣氛熱烈,互動不斷。他倆有問必答,不厭其煩。從此以后,桑植作者掀起了文學創作的高潮。靜仁兄也不吝版面,把桑植的優秀作品在《湖南作家》接二連三刊出,有些作品經他們指點推薦,在一些有影響的報刊發表。
靜仁兄不僅是我文學創作上的良師,更是工作生活中的兄長。他不但經常和我聊文學話創作,而且對我的工作生活十分用心和關注。我把他視為最信賴最親近的兄長,一段時間沒有給他打個電話發條短信,就覺得心里空空的不踏實。我到長沙公干,也要盡量抽空到他那里坐坐聊聊,話題漫無邊際,卻每每從中獲得樂趣和教益。我創作了一篇自己覺得還滿意的散文,都要先發給他批評指正,聽他高屋建瓴的修改建議;我工作中遇到了難題蒙受了委屈,也會向他傾訴,都能得到中肯的指點和真誠的安慰。
我任桑植縣國土資源局局長后,思考土地的前世今生、林林總總,以土地為主題,寫下了多篇散文,得到了靜仁兄的肯定和鼓勵,很多文章都是在他主持的《財富地理》《自覺》等刊物上首發,然后被《散文海外版》等刊物轉載,有些文章和章節還作為一些省市高考、中考的閱讀試題或模擬考試題。
看到這些創作成就,靜仁兄寫信鼓勵我:“你已經寫出了諸如《親近土地》《土地的話題》《大地上的雕塑》等堪稱藝術與思想完美統一的優秀作品,但是,我依舊對你的土地系列充滿著熱切的期許,并且主觀地預言,在你未來的創作生涯中,定會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奉獻給讀者。”他還給我指明方向:“真正要寫好我們人類及萬物賴以生存的土地,既是形而下的,更是形而上的;既是生活的,也是知識的,更是思想的……這個話題待我們在今后的不斷見面中再做進一步的交流。”他還建議我適時以《大地語文》為書名結集出版土地系列散文。每次見面,我都要聆聽他關于土地主題如何破題的高見妙論。
在他的不斷鼓勵和催促下,2012年我的散文集《大地語文》由團結出版社出版。散文集在編選過程中,他從版式、裝幀設計到文章編排、印刷用紙等方面都悉心指導,費盡心力。《大地語文》出版后,獲得張家界市第三屆優秀文學藝術作品獎和第五屆中華寶石文學獎。
在工作生活上,靜仁兄對我也是無微不至的關懷。2012年,我縣一集鎮在進行大規模小城鎮建設中,發生了一些意外,引起了高層關注。靜仁兄知道國土部門肯定與之有關,便隔三岔五給我打電話,詢問情況,真心安慰,比他自己的事還上心。靜仁兄看到國土局長難當,很為我捏一把汗。見面時,總是提醒我要守住底線,耐住寂寞,不為利益所動,不要以權謀私。他的提醒和鼓勵,完全出自兄長對小弟的關愛和呵護。2013年底我卸任時,給靜仁兄報告這個消息,他豪爽地說:“兄弟,祝賀你!早該這樣了。多寫點東西吧!”
靜仁兄把名利看得很輕很淡。當年他有從政的機會,卻不辭而別,一走了之。他到省企事業文聯任副主席兼秘書長,等到工作走上正軌,他毫不猶豫地辭去秘書長職務,放手讓年輕人干。他的兒子和女兒畢業后,本可以找人謀得一份穩定清閑的工作,他卻鼓勵孩子自主創業。
退休后,靜仁兄回到資水邊長居,重點轉向小說創作兼及散文創作。由于功底深厚,生活積累扎實,一出手就不同凡響。已發表小說百多萬字,多篇小說被轉載。接連出版《白駒》《門虛掩》《廖靜仁散文選》,每有大著面世,都不忘給我贈閱。他對一些社會應酬,能推則推,能躲則躲,恬淡自如。
我和靜仁兄是君子之交。和他通話或見面,踏實輕松,親和隨意。他總忘不了叮囑我一句:兄弟,多寫點東西!我雖然應諾著,因惰性使然,才情不足,寫得很少,辜負了靜仁兄的一片好心苦心。
(作者系中國作協會員,張家界市作協主席。廖靜仁,中國作協會員,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)
責編:劉暢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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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華聲在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