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代興
夏風幽爽,陽光清瑩。宛如一眾仙子下凡,在半空中輕歌曼舞,一株木槿,終于在樓頂的平臺上綻放,素凈地開放出許多淡紫色嬌嫩的花朵。
去年,我請求一位花圃的朋友,無論如何也要為我找到一株木槿樹。他卻告訴我:這花兒賤著呢,沒有人愿意經銷。我曾在一處工地上見到過,那是用來綠化護道的,你還就那么喜歡它?我說:人人都有偏愛,你把它找來給我就好了。這位朋友也許被我的誠心所感動,果然不久后,就把它給找來送到我家里。
我如獲至寶,從外面找來一口很大的裂了縫的舊水缸,安放在樓頂的平臺,將木槿栽下,細心服侍。原來懶散的我,現在驟然變得勤快起來。每天早晚雷打不動,我都會提一桶水爬上爬下,為木槿澆水解渴。苗圃的朋友告訴我,木槿花根系長,土壤與雨水充足的環境下,才能自由生長。
沒事的時候,我喜歡爬上樓頂平臺,對著木槿百看不厭,似有千言萬語,慢慢地與它細聲傾訴。我相信,植物有生命,也有感知,它能夠收到你發出的信息,感受到你的愛與付出,才會生長得更好。有時,我蹲在木槿樹前,細致觀察它枝莖葉脈花蕾嫩芽的細微變化,耐心地為它捏去趴在枝葉上的蠕蟲,梳理枝丫葉脈花瓣彩蕊,默然相對,心生歡喜。
我喜歡吳冠中先生作的油畫《木槿》,它傳達出木槿花與人類契合的某種精神氣質。花朵忠誠潔白,綠葉蔥郁蓬勃,那是生命的禮贊,是塵世的溫潤。先生曾在自傳里寫道:“有一株木槿長得高過屋檐,滿身綠葉素花,花心略施玫紅,這叢濃郁的木槿遮蓋了我家的破敗門庭,并吸引我作了一大幅油畫。”這幅畫作后來流落海外,數度交易,創下成交天價。我想,人們喜歡這幅畫,與吳冠中筆下的木槿花卑微而高尚、同人類有著某種天然的親緣是分不開的。
木槿花在我國尋常可見,自古以來,很受詩家文人的青睞和歌詠。《詩經·有女同車》云:“有女同車,顏如舜華。將翱將翔,佩玉瓊琚。”意思是有一位女子與我驅車同行,瞬間心情大好,因為這女子實在太漂亮,顏值如木槿花一樣,清純可人。木槿花在中國古代被稱作舜華,它出現在了中國最早的詩歌選集里,用來比喻美女,這不得不讓人對它肅然起敬。木槿花的身份并不顯赫,身價也并不高,但它的身影,幾千年以前,就已遍及中國大地。
前兩年夏天,與妻去南岳衡山旅游,寄住在山上一農婦家中。見屋外一朵木槿花開得絢爛,燦若明霞,如他鄉遇故知,喜不自禁。農婦告訴我說,木槿花可以入食,問我晚上要不要摘幾朵來做菜。我謝絕了她的好意,用來欣賞就很好了,為什么竟要摘它煎炒汆湯呢?但從此我知道了木槿花可食的屬性。中國人歷來就有餐食鮮花落英的傳統,并視作清雅高潔、明志淡泊的修為。屈原就曾吟唱過:“朝飲木蘭之墜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。”含英咀華,秀色可餐,皆是說的鮮花可入食入味,藥食同源吧。
天臺上的木槿,每天都會盛開幾十朵花兒,花枝招展,顧盼有致。一個周末的清早,我特意摘了二十來朵木槿花,用保鮮薄膜袋裝好,步行來到母親住處,想給母親嘗嘗鮮。也許是見我這么早來敲門,送上門來的卻不過是未曾見過的些許小花小朵兒,母親忍不住輕聲問我:“這什么花啊?”“木槿花。”我笑著回答。“這花有什么用啊?”母親有些怔怔地問。我連忙答道:“做菜吃啊!”見母親仍迷惑不解的樣子,我急中生智,補充道:“這花作用可大了!做菜吃,會讓你返老還童啊!因為木槿花很漂亮,吃了就會像它一樣年輕呢。”母親頓時眉頭一舒,開心地笑出聲來。
我發現母親的眼眸里,瞬間有了青春的光芒。
責編:歐小雷
一審:歐小雷
二審:蔣俊
三審:譚登
來源:華聲在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