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席云玲
今年六月中旬我們去了郴州,這是一座美麗的湘南城市,青山碧水環繞,樹木郁郁蔥蔥,郴江穿城而過。高樓林立的城市周邊有多處讓人流連忘返的美景,如瑤臺仙境小東江、丹霞美景高椅嶺、“十八福地”蘇仙嶺等。徐霞客到此曾感嘆此地“無寸土不麗,無一山不奇。”
郴州不僅有美麗的自然風光,更有厚重的歷史。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始設郴縣,屬長沙郡,此后郴州成為歷代州郡的政治文化中心。公元前214年秦始皇派五十萬大軍遠征南越,修筑了郴縣至宜章的九十里馳道。至東漢,馳道延伸至嶺南,長約五百余里,成為中原通往嶺南的咽喉要道。自此,這座湘南小城逐漸成為南來北往貨物的集散地。
韓愈(768年至824年)曾六過郴州,湘粵古道見證了這位文壇巨匠艱難的人生蹤跡。他9歲隨兄長赴韶關,11歲扶兄長棺柩返故里。35歲貶廣東陽山縣令,51歲貶潮州刺史。知天命之年再次翻越艱險的湘粵古道,他寫下“云橫秦嶺家何在?雪擁藍關馬不前。”
韓愈第一次貶官遇赦在郴州待命,停留了四個多月,期間他寫下了多篇描寫湘南地區民風民俗的詩篇,其中著名的有《叉魚招張功曹》《郴州祈雨》《送孟秀才序》等。郴州有幸迎來這位文壇領袖,郴州人民不僅千年傳頌著他在郴州留下的感人詩篇,還在美麗的北湖為他塑像,建造了叉魚亭。
距韓愈最后一次到郴州的278年后,秦觀(1049年至1100年)因黨禍之累,以戴罪之身被貶郴州。1097年暮春,秦觀孤身棲息在郴州的客棧里寫下了著名的《踏莎行·郴州旅舍》:
霧失樓臺,月迷津渡。桃源望斷無尋處。可堪孤館閉春寒。杜鵑聲里斜陽暮。
驛寄梅花,魚傳尺素。砌成此恨無重數。郴江幸自繞郴山,為誰流下瀟湘去。
此時他的老師蘇軾正謫居在海南儋州,故土遙遠,親朋離散,前途未卜,秦少游無心欣賞郴州美麗的山水,他的內心充滿了孤苦與惆悵,“霧失樓臺,月迷津渡”,郴州的自然景觀在他心里幻化成飄忽難測的命運。詩詞傳到蘇軾那里,他無限感傷。三年后,秦觀客死藤州(今廣西藤縣)。北歸途中的蘇軾聞噩耗痛哭不已,他將這首著名的詞寫于扇面并題跋:“少游已矣,雖萬人何贖!”米芾聞之深為感動,隨之將詞與跋文書寫,后郴州知軍鄒恭命人將三者文字摹刻于蘇仙嶺石壁,成為蘇仙嶺著名的“三絕碑”。
我們到郴州第三天趕上臺風,賓館對面的山峰全然不見,濃重的烏云籠罩在窗前,大雨傾盆,整座城市都在風雨中迷離。好在傍晚雨停了,當西方露出彩霞時,我們決定去裕后街看看。
裕后街是郴州現存最古老的一條街,她見證著歷史的變遷,回蕩著湘南千年古韻。這條街的南關是湘粵古道北端的終點,粵地的貨物用騾馬馱至這里,再用商船順郴江北達耒水、湘江,北來的貨物到這里卸貨,然后用騾馬走湘粵古道運到嶺南。自開通湘粵古道,這兒便成為繁華的水陸碼頭。來往于湘粵古道的騾馬日以千計,挑夫不下萬人,出入碼頭的商船日達三四十艘。郴江沿岸商鋪林立,民居鱗次櫛比,于是以裕后街為中心逐漸形成郴州的“九街十八巷”。
裕后街的商業鼎盛期是在清道光年間。
我們到裕后街時已是華燈初上,只見郴江湍急奔涌,郴江兩岸霓虹燈照徹夜空,黃色的“裕后街”三個大字赫然閃亮在江邊騎馬墻上。今天的裕后街已是國家級旅游休閑街區,游人如織。我們沿江前行,只見江邊一個個店鋪門口擺滿各種美食,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。
步行約百米,走過一個小橋,就走進了古街。古街街道不寬,青石鋪路,兩邊房屋飛檐翹角,黃色的燈籠懸掛在房檐下。游人很多,三五成群,款款而行。
我看到古街臨江處有個“司馬渡”,渡口邊有個躬身的清朝裝扮的銅像,在渡口邊憑欄眺望,只見霓虹燈倒影下的郴江如閃光的金緞,波光翻涌,我似乎聽到北來的搖櫓聲和南來的馬蹄聲。
往前走就是“郴江橋”,我們隨人流走上曲折的廊橋,只見廊橋座椅上坐滿了人。前面不遠處傳來鏗鏘有力的鼓聲,有人在教非洲鼓。旁邊豎有牌子:“郴州旅游打卡,教玩非洲鼓。”有個小女孩和一個年輕人正在學習。
走出廊橋,我們站在岸邊,舉目遠眺,只見前方的“鵲仙橋”橫臥在郴江碧波之上。華燈璀璨,“鵲仙橋”三字清晰可見。“鵲仙橋”是為紀念秦觀著名的詞作《鵲橋仙·纖云弄巧》而建,這首詞寫于郴州的七月,是秦觀為懷念不久前他在長沙邂逅的藝伎而作。
秦觀的“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”成為愛情的千古絕唱。這首詞和他前兩月寫下的《踏莎行·郴州旅舍》無論從格調、境界、心情上都截然不同。
郴州有幸迎來遷客騷人,郴江有情激蕩千古雅韻!今日之郴州已是物華天寶,成為湘南一顆璀璨的明珠,韓愈、秦少游等泉下如有知,應含笑再賦新詞了!
責編:劉暢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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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華聲在線